當兜售愛心不再熱賣!

【記者 若愚 特稿】

下午,他趕到郵局寄信,那是一封寄去國家圖書館的信件,為一位酷愛台灣本土文史的學長的遺作申請書號。英年早逝,遺志未霽,更需要為這本詩稿催生以遺愛人間。愛台灣,這位學長從不曾喊口號,他用畢生心力鑽研與具體行動扎根他的熱愛。

元旦連假後的上班日,正好是退休金發放的第一天,郵局裡人滿為患,巴望著窗口上方跳動的號碼;補摺機及ATM前更是大排長龍,許多人不為提款,都在為自己的存款盤點。會不會是怕錢下不來呢?日前退休俸發不出來的傳言甚囂塵上,他也想刷刷卡,看看退休俸下來了沒,也看還剩多少錢。人實在太多了,先寄信。

有幾個負責包裹寄送的工作人員是他熟識的,免不了幾句寒暄。「今天是寄書還是寄衣服?」問話的是住在同個社區的媽媽。這話帶有開玩笑的味道,因為他日前的確為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們訂做了幾批客製化的排汗衫,所以經常到郵局寄衣服。他們之前因為寄書熟稔了,看他突然寄起衣服來,曾經好奇問他是否從「賣書」改行「賣衣服」了。聽到此問,他不禁笑了,其實書與衣服都是一種理念與信念的宣傳與推廣。退休了,他當自己仍然領著薪俸,所以繼續在單位上做志工,投注時間與精力上課之外還寫心得分享,再花錢印製書本。書雖然要收費,根本不敷成本,但基於傳承的理念,他已經堅持好幾年了;衣服雖然收費,也只是轉手代辦,基於信任原則,他先一次墊款給廠商,再等大家分頭零散的匯款,時隔多日,仍有缺口。服務是要帶點傻勁的,還好缺口並不多,絕大多數的人是值得信賴的。

終於寄了信,也盤點日益消沉的存款。轉身正要離開,一位婦人笑臉盈盈的兜售愛心筆,他皺起眉頭回絕了。他為自己的反應感到吃驚,以往,面對打著愛心贊助弱勢名義或旗號的單位與個人,他幾乎不曾忍心拒絕的。或許,因為懷疑吧?誰能保證他們是真心實在的做公益?難保不會公然打著公益的旗號卻暗地營私?做公益何其堂皇,一旦滲透了不良勾當的壞蛋或有了假公濟私的前科,必然侵蝕信任基礎,逐漸發酵,以致崩壞。這樣想著,他才為自己的冷漠感到安心。

為此,他還遠遠地、靜靜地觀察那位帶著笑臉四處逢人兜售愛心的婦人片刻,發現根本沒人回敬以愛,果然應證了信任崩壞使然,他才坦然地離開。

冬天日落早,步出郵局已經華燈初上,面對著閃爍的招牌,他心裡面泛起一絲絲的不安:信任是甚麼時候崩解的呢?是誰帶頭或縱容?想起爭議四起烽火連天的年金改革,他隱約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