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秘訣(微篇小22題)/李妙鳳 等

◆年輕秘訣/李妙鳳  
  我和張宇是好朋友,她常常給我拍照。可是,我常常躲來躲去,因為我覺得自己老了。
  一天,一個賣化妝品的網站找到我:“小姐,您好,我想請您做我們的形象顧問。”“可是我都40多歲了,皮膚都鬆弛了,都有皺紋了。”“張宇說你行的。不要緊,不要緊,你就過來好了。”我過去,試了他們的化妝品,他們左一張,右一張地拍照,我害羞地想:這下兒女們要看到老妖精了。
  過了一個月,一個賣衣服的網站跟我聯繫:“小姐,您好。我想請您做我的平面模特。”“可是我都40多歲了,人老珠黃了。”“張宇說你行的。不要緊,不要緊,你就過來好了。”我過去試了他們的衣服,他們那最大號的給我試穿。我踩著高跟鞋,心想:這麼宣傳,誰會要看呢!
  又過了一個月,一個許久未聯繫的同學打電話過來說:“王豔,老同學,真沒想到,十年過去了,你比以前更漂亮了。快,老同學面前不要生分,快說說你這十年來是怎麼保養的?告訴我,讓我也年輕一回!”我聽了,愣住了,我?這麼滿臉皺紋的人怎麼比以前更漂亮呢!她可是我們大學校花,按理應該她漂亮才對!
  從那以後,身邊的同事和一些熟人只要一見到我,都說我年輕了,漂亮了。我也暗自高興。我真的年輕了嗎?
  兩個月前,我老公升任副縣長。
  
◆合適的去處/黃文娟  
  那年,阿香患了嚴重的腎病,一向陽光開朗的她一度消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體重直降二十公斤,整個人都脫了型。
  “香,我陪你去逛街吧!”阿賢軟磨硬泡,領著阿香進了服裝店。可是那美麗的連衣裙一上阿香的身,立刻像掛了一副空蚊帳,阿香扔下衣裙,生氣地回了家。
  “香,我們去健身房吧!”阿賢又領著阿香進了健身房。阿香選了一輛動感單車騎了上去,隨著音樂熱烈地舞蹈,阿賢見了很開心。正高興著,突然噗通一聲,阿香從動感單車上摔了下來,暈了過去,折騰了好久才醒過來。教練說阿香體質太差,不適合進健身房,阿香更難過了。
  “香,要不我們去梅嶺賞花吧?”見阿賢一片熱情,阿香違心地答應了。
  那是一個大晴天,秋高氣爽、豔陽高照。他們驅車來到梅嶺山腳下,濃郁的花香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阿香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始登山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阿香加快了腳步。只見桂花深處,辟了一塊空地,一位鬚髮斑白的老人正迎風操練,他一襲白衣、身姿飄渺,宛如一位老神仙。阿香看得出神,不由自主地跟在老神仙的身後練起來。老神仙回頭一看,滿臉驚喜:
  “好苗子啊!你願隨我學太極拳?”
  “如果老神仙不嫌棄,我願拜您為師!”
  這就是緣啊!從此阿香天天登梅嶺,來學太極拳。憑著悟性與勤奮,阿香進步飛快,一年後便獲了縣級大獎,三年後就獲得了市級大獎。她如今矯健如飛、滿面春風,誰也不記得她患過什麼病了。當然,只有阿賢知道,雇用全國資深的太極拳教練來梅嶺有多難!
  
◆有用的東西/趙文新  
  新搬來的鄰居是古稀之年的老兩口,我拜訪他們,覺得屋裏挺熱鬧。
  大媽面前堆著五顏六色的東西,戴著老花鏡做什麼。看見我,像許多老年人一樣從鏡片上方笑眯眯地看,一下子拉近了距離。“大媽,忙什麼呢?”“你大媽做有-用-的東西。”沒等大媽開口,大叔替她告訴我,拉長“有用”兩個字。大媽笑著邊做邊說,從飯館帶回剩菜,每次都有幾個塑膠餐盒,扔掉怪可惜的;不扔堆放著挺占地兒,能做什麼就做。看我做的小筐!我看大媽把一次性餐盒剪成條兒,纏繞彩線,精緻的小筐即將成形。“大媽,您手真巧!廢物利用得真好!”聽我這樣說,大媽興奮地指給我看她的成果。你看門上掛著的平安果,是拆舊毛衣勾出的;牆上的花瓶,是用可樂瓶子剪出的;桌布上的花,是小孫女衣服旋出蓮花瓣補上去的;煙灰缸的套,是點心盒縫成的小笸籮……
  “跟著啥人學啥人,跟著巫婆跳大神。我見外面冰棍棍兒呀,包裝的塑膠條呀,也撿回來插個小籠子、小凳子。”大爺聽我們聊得歡,也聊起來,“你大媽怕浪費東西,我也學會了。我們都是從苦日子中過來的,覺得啥東西都有用。扔掉了,就像犯罪一樣。” 我隨著大爺大媽的手勢看,屋裏掛的、擺的、用的,都用手工藝品裝飾一番,琳琅滿目,老兩口居住的房間顯得擁擠而暖意融融。“真開眼,我還會來拜訪您們。”我邁出門,大媽拿來幾雙繡的鞋墊送我,我婉拒了,其實已經拿回更好的東西了。
  幾天後老兩口叫我,讓幫諮詢一下,他們百年後要捐獻眼角膜,說有用的東西不能浪費……
  
◆沒有帶傘的小朋友/陳淵文  
  這幾天老是下雨。
  臨放學時,我問:“請問,班上有哪些小朋友沒有帶傘?”有兩個小朋友高高舉起了手。我說:“那你們先留在教室,等家長送傘來後再回家,好嗎?”話剛說完,有小朋友指出:“老師,他們帶了傘的。傘在他們的書包裏。”傘果真在他們的書包裏。
  第二天,臨放學時,我問:“請問,班上有哪些小朋友沒有帶傘?”那兩個小朋友高高地舉起了手。我還未來得及說:“那你們就留在教室,等家長送傘來後再回家。”其他小朋友開始指出:“老師,他們帶了傘的。傘在他們的書包裏。”傘果真在他們的書包裏。
  我說:“撒謊是不對的喲!”
  第三天臨放學時,我問:“請問,班上有哪些小朋友沒有帶傘?”那兩個小朋友猶猶豫豫地舉起了手。我還未來得及說話,其他小朋友開始說:“老師,他們帶了傘的。他們把傘借給了別人。”我一問,的確如此。
  我納悶:“寶貝,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這兩個小朋友不好意思地臉紅了。他們異口同聲地回答:“老師,上次,龍浩沒有帶傘,你留他吃了一頓飯。龍浩說老師做的飯有她的媽媽做的飯那麼好吃。我們好幾年沒見著媽媽了,我們也好想好想吃一頓媽媽做的飯啊!”
  
◆競選村長/楊樹興  
  《億萬富翁要回村競選長》這條新聞在華陽報刊登之後,各大新聞網站爭相轉載。
  消息發出的第二天,村子裏就湧來了一大幫新聞記者,長槍短炮地對整個村子進行了地毯式拍攝。有一位記者甚至用了航拍器,俯瞰之下,崖灣如一只振翅欲飛的鳳凰。一連好幾天,崖灣美麗的圖片爭相佔據報紙網站的重要版面,有的報紙甚至用一個整版來展現崖灣這個曾經名不見經傳的村子。人們驚呼,真是人間仙境呀!更為可喜的是,他們竟然在半山腰上發現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山洞,洞內隱隱有風雷之聲。
  十天後,一群探險隊員帶著各式探險裝備來到了崖灣村,開始對神秘的山洞進行探險,他們給山洞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風雷洞。幾天後,探險隊員們公佈探險結果,他們在洞內發現了一個巨型的溶洞群,極具開發價值,而且還發現了一條神秘的地下河,探險圖片再次成為媒體的寵兒。
  一個月後,省城裏的一家旅遊開發公司擊敗了同期考察的十幾個競爭對手,和縣旅遊局、鎮政府簽訂了開發崖灣旅遊資源的協議。當然,作為崖灣村的現任長,我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崖灣景區的副總。崖灣景區建設走上了正規。
  後來,正像我預料的一樣,億萬富翁王老五並沒有回村參加村長競選,但我靠了他的影響力,終於讓美麗的崖灣有了向外界展示的機會……
  
◆低 保/李曄  
  接到堂妹的電話,我買了一些禮物急急趕到了縣醫院。
  在病房,堂妹低聲說:“大哥,媽的病又犯了,有低保證藥費能報銷,你再求求人辦一個。”
  “好吧,我再試試。”
  我找到巴副鄉長遞給一條軟中華:“巴哥,我大媽72歲了,就一個女兒還遠嫁外縣,現在孤身一人,老是犯病,請你幫忙給辦個低保。”
  巴副鄉長接過煙放入抽屜說:“行啊,小事一樁。”
  幾天後,巴副鄉長打來電話說:“兄弟,你快來福滿樓,你大媽的低保有著落了。”
  我放下生意,趕忙去了福滿樓。在二樓雅間,鄉上張副書記、民生辦王主任、財政所李所長、土地站趙站長都到了,酒菜上了一大桌。巴副鄉長端起酒杯說:“今天李老闆請大家,盡情喝”。
  這頓飯花去我2600元。
  二個月後,民生辦王主任來到我服裝店,拿出三張表說:“李老闆,你大媽的低保我疏通好了,把表填一下再去村上蓋個章。”臨走,穿走了1900元的一套西裝。
  填好表,我去村上蓋章。
  何村長緊緊拉著我手說:“你大媽的低保,鄉上我沒少跑路,這次總算能蓋章了。”
  “那謝謝村長。”
  “鄉里鄉親的嘛客氣啥,晚上一塊坐坐!”
  在全漢樓,村上幹部一個都不少,又花去我1888元。
  半年後,王主任來到服裝店說:“李老闆,你大媽的低保辦下來了,我專程給送過來。”
  接過低保證,我眼淚一下子忍不住流出來了:“謝謝你親自送來,只是現在用不上了。”
  王主任正試穿著一件2000元的皮夾克,扭頭問道“咋用不上了?”
  “我大媽幾天前已去世了。”
  王主任悻悻地把皮夾克掛回了衣架。
  
◆超前安排/門秀峰 
  前些年大家擠破腦袋往城裏學校調,城裏學校教學設施先進,白板,投影儀都安到教室裏去了,上課只需點擊滑鼠,教師教起來省事。更重要的是離家近,幾分鐘的路程。
  徐霞是新來的大學生,幹了不到兩年就調到城裏的學校了。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些老師年年花錢調工作,年年調不成。
  有人去問:“徐老師,你家有親戚是市領導嗎?”
  徐霞說:“我爸媽都在農村種地,我媽是做席的廚子,我家也沒有親戚當市領導。”
  現在西部地區政策傾向農村,農村教師評職稱優先,農村教師有鄉補,車補,學校班額小。更重要的是路路通,開車回家也就是十幾分鐘的路程。
  這時徐霞又調回鄉下的學校教書,回到了原來的學校。這又是讓多少老師羡慕的事。有人去問:“徐老師,你老公家有人當市領導吧?”
  徐霞說:“我老公爹一家住在農村,也沒有親戚在市上當領導的。”
  “那你調上調下的,咋就這麼容易?”
  “第一次,是因為我上大學時,給林副市長的女兒當家教,那時她還在省婦聯工作。她到我們這當市長,我去找她,工作就調成了。這一次,去年教育局賈局長老媽進城住,說城裏餐廳飯不好吃,就請我媽給他家做飯。我媽給賈局長說了就調成了”
  “原來這樣啊,你這叫超前安排!”
  
◆新鄰居/蔡達斌  
  我家對門搬來了新鄰居,夫妻倆都是中學教師。僅數日,小兒就和這家兒子打得火熱。小兒是個一向倒數第一的後進生,而鄰居家兒子卻品學兼優。見兩個孩子打成幫戀成塊的,我同妻都從心底特高興。
  我們正準備去鄰居家串門,希望他們能幫助小兒學功課。哪知鄰居家兩口子卻率先敲門來訪。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們還主動提出義務給小兒輔導功課。真是雪中送碳!天上咋無緣無故掉餡餅?
  呵!還真管用,一連幾周都沒有老師找我和妻的麻煩。不像以前三天兩天被叫去談話……
  一天,我忽然接到班主任電話,說小兒近來表現很棒,這次年級統考總成績進了前十,在班上排第一。我聽了,簡直不敢相信,幾次都懷疑耳朵聽錯了。
  激動、興奮之餘,我們刮目相看起新鄰居來。心想,他們為什麼那麼竭力輔導小兒功課?妻無意從街道辦事處瞭解到,鄰居家已被評為“學習型家庭”。哦,我與妻謎團頓解。為了這個榮譽,他們便如此唄。
  但隨即又想:能短時間把功課極差的小兒,轉化成尖子生,會把小小的“學習型家庭”之譽看在眼裏?
  不久,妻從旁打聽到,女鄰居在準備資料評“正高”。原來,鄰居兩口子幫小兒補課,完全是為了求我用手中權力,在關鍵時刻幫他們一把。
  作為鄰居嘛,互相幫襯是應該的。更何況小兒全仰仗他們幫忙。我四處打電話,積極幫她打點、斡旋。卻沒料到,女鄰居硬體與軟體都硬邦邦的……
  那就奇怪了。
  最後還是妻讓另一個鄰居去旁敲側擊,套出了我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原因。
  他們怕小兒影響他們家兒子成材……
  
◆愛聽領導講笑話的老鄭/田茂會  
  老鄭在單位是出了名的愛聽笑話之人。在單位裏,老鄭特別喜歡聽王局長講笑話,每次王局長只要一講笑話,他聽後都是第一個先發笑。
  記得有一次,王局長在辦公室給大家講了一個豬愛上狗的笑話,老鄭差點笑背氣。受他情緒的帶動,其他同事也跟著大笑不已。
  還有一次下鄉檢查工作,王局長只是隨便講了一個笑話,車裏所有的人都覺得那個笑話根本沒笑點可言,可老鄭卻捧腹大笑了半天。
  更有一次好笑的是,王局長說他家喂的貓昨晚下了幾只小貓,這壓根不算笑話,可老鄭也笑得前仰後合。
  後來,王局長退居二線,調來一位新領導。新領導聽說也很喜歡講笑話。他上任的第一天,召開全局職工會時,為了活躍一下會場氣氛,新領導給大家說了一個超好笑的笑話。新領導的話音還沒落地,除老鄭外,大家都像擰開自來水的水龍頭嘩嘩地笑個不停,有的甚至笑出了眼淚。特別是坐在邊上的那兩個女人,咯咯咯咯的笑聲硬是像剛下過蛋的母雞。
  會後,有人偷偷問老鄭:“以前王局長講笑話你每次都會搶先笑,新領導今天講的笑話那麼好笑,你怎麼就不笑呢?是不是你們之間曾經有過什麼過節?”
  “沒有。”老鄭頭也不抬地說,“我明天就要退休了,幹嘛還要笑?”
    
◆傳 承/李學英  
  身為當地電視臺記者的小李,某日收到一位報料人的資訊:在金裏路段,常見一名踩著單車的女子,隨身攜帶一支伸縮小掃帚,遇石搬石;遇垃圾便掃;遇動物屍體就近清理。出於近年來對正能量報導的需求,小李決定為此做一個專題報導。
  當小李打探到這位女子的家中時,門敲過數遍,其鄰居走出來說:“別敲了,她不在,應該是出去巡邏去了。”
  為了報導進展的順利,小李決定在雨天再來採訪, 怎料,得到的回復依舊是:“她不在,應該是出去巡邏去了。”
  雖然兩次都沒見到要找的人,但小李並不氣餒,他叫上攝影師,兩人直接跑到金裏路段去蹲守。不久,果然看到一名短髮的瘦女子踩著單車,帶著一把小掃帚,遇到擋在路中央的石子便下車將其掃到路旁。 他倆趕緊湊上前去採訪。面對鏡頭,女子羞澀地微微一笑,說:“其實我也並沒有大家說的那樣好。八年前,我母親生病,我父親開著摩托車載她去看病,路上不小心輾過一只過路的貓,車子一打滑又撞到路過的貨車,我父親當場過世,我母親被救過來後,便天天帶著小掃帚四處去巡邏,儘量將那些擋路的垃圾清理掉。去年,我母親也去世了,並將這項工作移交給了我。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平平安安地出門,平平安安地回家。”
  其實,女子在年幼時也曾出過車禍,是個失去一只手的殘疾人。
  
◆暖 男/陳佳勇 
  小趙的老婆嫌小趙沒本事兒,跟小趙離了。可是,現任老公不許養狗兒,她就走得很不放心,她擔心那條乖巧的小狗兒不能適應沒有她的日子。
  這條小狗兒的確出狀況了,懶待吃喝,總是發呆。小趙把它帶下樓,讓它跟院子裏的狗兒玩兒,它沒興趣;把它帶到街上遛,它走得無精打采,腦袋、尾巴都垂著,一副哀傷憔悴的模樣,看得小趙心疼。
  小趙打電話我,請求我這個獸醫想辦法救救這條可憐的小狗兒。唉!我也沒什麼好辦法。
  過了大幾天,小趙在電話裏興奮地對我說:“我的狗兒有救啦!我的狗兒有救啦!”但小趙不具體說,非要我來家裏瞧瞧不可,說只有親眼所見才印象深刻。
  晚上,我來到小趙家。一開門,我楞了:小趙又瘦又黑,小了一號兒。我不忍多看,移開目光時,我又愣了:橘黃色的燈光下,只見小趙前妻座在客廳中央。我心說,這女人迷途知返啦?我趕忙親熱地喊“弟妹!弟妹!”沒想到,她不搭理我。我走近一看:嘿!原來是個假人。
  小趙朝我苦笑笑,然後按了一下假人後腦勺上的開關,假人突然動了起來,一會兒招手,一會兒蹺二郎腿。再看那條狗兒,“嗖”地一下跳到假人的腿上,搖頭擺尾,撒起歡兒來。
  這個小趙真有辦法,他讓玩具廠按前妻相貌做了一個假人,然後穿上前妻落下沒洗(存留前妻氣味兒)的衣服鞋襪。
  我籲了一口氣,告辭離去,小趙卻一把拉住我,懇切地說:“請將你看到的,告訴我的前妻,好讓她安心。”
    
◆雨 衣/李伯虎  
  王豔走到門衛室前,靠在門邊抬頭看看天,雨仍然下個不停。門衛老張頭開門對她說:“閨女,進來坐吧!”隨手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嘴裏依然繼續說話:“今天雨太大了,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
  “可不是嘛!”王豔雖然不怎麼喜歡老張頭,還是就勢進了屋。看到牆上掛了一排雨衣,便問道:“新添置的?”
  “對!領導關心大家嘛!”轉頭對王豔說:“大家都可以用,這是公用的雨衣。”從窗戶伸頭看看天:“正好讓沒准備雨具的人穿用。”王豔皺眉用手挨個拽雨衣檢驗一番:“雨衣公用多髒啊!我不用!”說完,一頭紮進雨幕中。老張頭撇撇嘴狠狠地“啐”了一口:“臭嬌氣!”伸手摘下一件,放到自己的更衣箱旁。這時,李大嘴一頭撞進來:“聽說有公用雨衣,在哪啊?”進屋就搶下一件穿在身上:“什麼玩意兒!這麼短,咋不買長一點呢!”扭頭沖出屋子。很快,掛在牆上的十五件雨衣被中午下班的人一掃而光。這時,只見王豔又急匆匆返回來,進屋就沖老張頭吵吵:“還有雨衣嗎?”當聽到老張頭說沒有後,立刻沉下臉,教訓起老張頭來:“我來的最早,你沒說清用途我就沒拿,不用也是白不用啊!”老張頭被莫名搶白一通,正不知所措,又見王豔拽過自己預留的那件雨衣披在身上:“你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偷偷為自己藏一件,真自私!”
  一直到晚上下班,雨也沒停,老張頭想等下午有人上班時將雨衣送回,自己再穿一件回家吃飯,可是,等到很晚也沒人送還。
  
◆調 動/楊春存  
  老公提了十公斤青油,到教育局長家說情:“局長,我孩子在縣城上幼稚園,沒人照顧,求您把我妻子調到縣城。”局長一臉鐵面無私的神氣:“出去,快出去,有困難的人太多了,我夠照顧誰?”局長把老公連同那二十斤青油都塞出了門外。
  第二年,我拿了兩瓶五糧液和兩條軟中華到局長家求情:“局長,我孩子上小學了,無人照顧,請您把我調到縣城吧!”我憑著女人的潑皮勁兒,哭天抹淚地訴著苦,局長依然不為所動,把我推出門外:“仍然是那句話,基層有困難的教師太多了,我夠照顧誰?你先回去吧,我們再研究研究”。但那兩瓶五糧液和兩條軟中華沒有跟我一塊出來。
  第三年,我和老公拿了五千元錢到教育局長家求情:“局長,我兒子上二年級了,一直保姆照顧著,孩子學習一落千丈,求求您,把我們夫婦中一個人調到縣城吧?”
  局長依然是一副鐵面無私的表情:“基層有困難的教師太多了,我夠照顧誰?你們也體諒體諒我吧!”局長把我和老公推出門外,可那五千元錢並沒有跟著我們一塊兒出來。
  後來有同事說,局長胃口大著呢?沒有四萬元別想進城。那時工資加起來還不到一千元的我兩口子,四萬元是個天文數字。
  我知道調動無望了,只好把縣城上學的孩子接到條件極差的基層學校。
  有一天,我正在上課,突然李老師來叫我:“楊老師,你的電話”。我接通了電話,原來是教育局打來的,說我調到縣城小學了,趕緊來報導。我喜出望外,對老公說:“局長還是有同情心的。”
  老公笑了,說:“我哥調到咱縣了,管教育的副縣長。”  
  
◆握著你的手/吳建  
  “二妮……二妮——”
  敬老院六號房裏,五保老人三田躺在床上,時而有氣無力地喊兩聲,像是在說夢話。他這樣喊了三天了。
  大夥都知道三田快不行了,在說胡話。
  三田再喊二妮時,二妮就來了。
  二妮走到三田床前,猶豫了一下,握住了三田的手:我是二妮,你餓了吧?
  三田已經三天水米沒進了,聽到二妮來了,三田的臉舒展開來,一臉的微笑,嘴也張開了,只是努力了幾次也沒睜開眼。
  有人端來一碗米粥,二妮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喂。二妮覺著三田握住了她的手,二妮說:慢慢喝,別急,喝完病就好了。
  三田喝了快一碗了,喝著喝著,嘴就不動了,嘴角卻掛著微笑,手還握著二妮的手。
  二妮早已淚流滿面:走了,三田走了……哎!可憐呢!
  原來,二妮是三田年青時的媳婦,死了多年了。
  幾個月後,九號房的劉黑子老人睡床上不能起了,看來也撐不了多久了。
  最後幾天,嘴裏老是念叨著“杏花杏花”的。
  杏花來了,杏花坐床前握住劉黑子乾枯如柴的手,說:爹,杏花來了,你渴了吧?
  劉黑子張了張嘴。杏花拿勺子一勺一勺地把牛奶喂給劉黑子喝。劉黑子幾天都不吃不喝了。
  一碗牛奶沒喝完,劉黑子的嘴不動了,嘴角卻掛著安祥的笑。
  杏花說:劉黑子走了。
  杏花是劉黑子抱養的閨女,後來被人拐走了,至今沒一點音信。
  一天,院長的母親倒下了,到醫院一查,是孬病,已到了晚期。臨終前,母親拉著兒子和兒媳的手,說:娘送走了三田和劉黑子兩位老人。娘要走了,你們要接好娘的班,有很多孤寡老人需要親人的安慰,要親人握住他們的手啊!
  
◆情迷桑梓/王聖禮  
  五年前,我那癱瘓十多年的母親去世了。父親已年近八旬,讓他一個人獨居鄉下老院,我實在不放心,就提出接他同住。父親說:“不用,我在老家住就挺好。人老了,不想離開老家。”我說:“爸,我就在縣城工作,離老家又不遠,您啥時候想家了,我可以隨時送您回來看看啊。”父親說:“你媽不在了,我也輕閒了,一個人在老家,圖個素靜。”我想父親可能是因母親剛過世,心情一時半會兒還緩不過來,也就沒再勉強。
  過了一年,我又多次提出接父親同住,可他始終不肯:“我還是在老家住吧。每天早晚,都可以溜達著去南面那個山坡上活動一下身體,挺好的。”我說:“爸,您想鍛煉身體,我住的新村附近就有公園,地面都鋪得平平整整,不比那個坑坑窪窪的山坡強嗎?”父親說:“那個公園?太小了,忒窩憋得慌。”我哭笑不得。
  這樣又過了三年多,我搬到了新的社區,再次提出接父親同住,但他仍是不肯:“我在老家住就挺好,每天早晚到南面那個山坡上去活動活動身體,心情就格外暢快。”我說:“爸,我剛搬的社區東面有個生態公園,青山綠水,花木蔥蘢,還有各種健身器材,比那個山坡強過百倍。您就跟我去住一段時間,看看公園怎樣,好嗎?您都八十多歲了,讓您一個人住在老家,不怕左鄰右舍說我的閒話?”父親沉默半晌,終於答應:“好吧,那我過去住一段時間試試?”
  然而,住了沒幾天,父親就鬧著回老家。我問怎麼了?他說生態公園太遠。我說:“不就一公里的路程嗎?您在老家從老院到那個小山坡,不也有一公里嗎?能遠多少呢?”父親又說:“城裏行人和車輛太多,忒鬧騰,也不安全。”實在沒辦法,我只得把他老人家送回老家。
  終於有一天,父親因突發腦溢血,倒在了那個山坡上。辦完父親後事,在整理他的遺物時,我突然在他日記中看到這樣一段話:“梅,我永遠都忘不了六十多年前,在這個山坡上和你初次相遇。陰差陽錯,命運弄人,你我最終沒能走到一起。風燭殘年,我多麼希望能再和你見上一面!”
  
◆到底是誰在幫我/孫長菊  
  一天我在辦公室拿出剛到手的小小說集《人在仕途》正要翻閱,突然老同學李林推門而入,向我點頭示意之後,他順手關上了門。
  看他一臉沮喪,我問:你這是怎麼了?
  李林說: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找你說說。
  我請李林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說:有事你直說。
  李林說:是這樣的,我們單位最近準備提拔一名副局長,最合適的人選只有我和王超兩人。王超是劉縣長的老鄉、同學,平常關係挺密切,他比我佔優勢。難道我只能這麼認命?你腦子靈點子多,快給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扭轉乾坤?
  聽他這麼一說,我笑了,左手壓在右手上行了一個抱拳禮:恭喜你!我敢肯定這個副局長的位置非你莫屬!已經有人在幫你了。
  李林一臉疑惑:真的假的?
  我又笑了笑說:信不信由你。
  半個多月後,李林走馬上任副局長一職。
  又過了半個月,李林興高采烈地跑到我的辦公室。一陣客套後,他就追問我其因:老兄,你怎會那麼肯定我能當上這個副局長?到底是誰在幫我?
  我說:不光劉縣長與王超是同學,她倆的兒子也是同學。可是劉縣長的兒子長得難看不說,還不學無術又坑爹,差點沒把劉縣長給氣死,而王超的兒子才貌雙全,無人可比。前段時間,在一次酒宴上劉縣長正為兒子的事懊惱,而多喝了幾杯的王超得意地誇起自己的兒子,我看到劉縣長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表情。上個月高考,王超的兒子是縣裏的高考狀元,媒體的頭條都被他佔領了。這,劉縣長的心理能爽嗎?他正愁不知道怎麼解氣呢。
  李林狠命拍了一下大腿:原來如此!
  
◆忙死了/張曉玲  
  星期天的早晨,肖雪正在幸福地假寐,手機響:“您好,鎮長。”
  “忙死了,南劉村的劉老七,低保批下來了,你去縣上把有關資料取回來,送到我辦公室。”鎮長說。
  肖雪一聽趕緊起床洗漱,開車就往縣城跑。
  “別忘了今天你值班,趕緊過來報導。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家盯著。”肖雪已經跑出去20裏路,副鎮長的手機追了過來。她還沒來的及說話,對方就扣了電話。肖雪將車停在路邊想了想只好調頭回去。
  “忙死了。你在辦公室待著,我下到村裏去落實一件事。”肖雪進到辦公室副鎮長說完就離開了。肖雪在值班一欄簽上自己的名字之後兀自叨叨:“資料明天要用,那我什麼時候去拿回來?”一晃到了11點,並不見副鎮長回來,她到門衛交代了一下,又開車向縣城跑去。
  開車到城裏的時候,已經快12點了。眼看就八月十五了,奶奶也是八十多的人了,中午去看看奶奶,順便吃飯。肖雪想著,車就拐向奶奶住的地方。
  “我的乖孫女,你可來了。奶奶腿疼,帶我去醫院看看。”奶奶抓住肖雪的手說。肖雪背起奶奶直奔醫院。
  “資料拿回來了麼?”鎮長來電話追問。
  “我有事回不去,你可別亂跑。”付鎮長來電話交待。
  “哥哥我快忙死了,你快點過來,奶奶生病住院了。”肖雪對著電話大喊。哥哥趕到的時候已近下午三點。她已經陪奶奶做完了各項檢查,辦好了住院手續。
  “我們老闆安排美女陪你們鎮長喝茶,又安排人陪你們付鎮長打麻將,你們鎮委那個工程肯定是我們的啦。”哥哥見到肖雪得意地說。
  肖雪一聽狠狠地踢了他一腳。
  
◆打 的/黎江漢  
  淩晨兩點多鐘,列車停穩在南寧站。我背著行李走出車站,剛走十多米,一個拖著箱子的中年男人過來問:“大哥,俺從鄭州來,想去北湖路女兒家。那邊有個‘的士’師傅說要130塊錢,您說合適嗎?”我說:“剛好,我也經過北湖路,一起走吧!”
  我在街邊攔了一輛‘的士’,坐上了副駕位置,招呼那男人坐後排。
  車子上路了,那男人說:“多虧大哥,謝謝您了!剛才那師傅就是欺負外地人。”
  我說:“其實,這只是極個別人。”
  說話間,車子到了北湖路,計價器顯示是18元。
  我回頭說:“兄弟你先下車吧,等一下我結賬。”
  那男人說:“不中!俺感謝您都來不及,咋還能要您付錢?”他堅持不下車,非要掏錢付賬不可。我只好由了他。
  那男人下車了。我自嘲說:“唉,想學一回雷鋒也學不成。”
  車子繼續前行,到了我社區的門口,計價器顯示35元。
  司機說:“大哥,您再付17塊就行了。”
  我說:“小兄弟,你都看見了,我本想做件好事,並不是想省錢。我按全價付錢吧。”
  司機急了:“別以為幹我們這行的都愛佔便宜,好不好?”
  此話一出,我頓時無語。
  我拿出兩張10元錢,說:“這樣吧,20塊,不用找零了。”
  司機堅持要找零,而我決意不收。最後,他也許看到我誠心,就作罷了。
    
◆老婆的電話/湯強梅 
  陳強被公司外派出差一個月,在出差的過程中,老婆的電話打得是最勤的:“老公親愛的,聽聞那邊的絲綢不錯,你給我帶幾條絲巾咋樣啊?”“沒問題啊,老婆要的東西,賣血都要滿足!”聽陳強這樣說,老婆呵呵直笑,笑到興奮處還不忘對著話筒連啵了好幾個飛吻送他,陳強心都醉了,覺得此生能為老婆做事,死了都是值得。
  陳強出差一個星期後,老婆電話打來:“老公達令,聽聞那邊的阿膠不錯,你能給我買上幾盒嗎?”沒問題啊,老婆要的東西,我就是賣血也要滿足啊!“聽陳強這樣說,老婆呵呵直笑,笑到興奮處還不忘對著話筒撒嬌地說:”老公,我好愛你喔!‘嗯嗯!“幾個飛吻甩出,陳強大呼”乖乖!老子心都快被你喊酥軟了。
  陳強出差半個月後,老婆電話打來說:“老公,聽聞那邊的黃金比較便宜,你能給我帶幾條嗎?’’沒問題啊,老婆要的東西,我就是賣血也要……‘’陳強話未說完,老婆忽地一下就把電話給掛了,陳強拿著話筒的手,呆舉了半天,死都想不通:”老婆這是咋了?該不會是家裏出了啥問題吧?“陳強擔心失眠了一晚沒睡著。
  數日後,陳強提前結束了出差任務,趕緊跑回家見老婆。
  只見老婆早已人去樓空,桌上只留了一封信和一封離婚協議書。信的內容大致內容是:”我說的情話你熟悉吧?你的情人小麗,都把你發她的資訊轉發給我看了,“呸!”臭不要臉的,老娘要離婚……
  
◆美人魚/朱克乾  
  “火了,火了,真的火起來了!”全哥打電話給我,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
  全哥是我大伯家的,在老家開了一個農旅餐館。
  清代中期,村子裏出了一個翰林,官至布政使。翰林居所還在,文人相聚的會所還在,當地政府發展鄉村旅遊,以翰林文化為依託,利用穿村而過的一條河打造旅遊景觀,推動地方產業發展。
  河裏生長一種魚,尾赤色,青褐色的魚鱗,小小的魚嘴上像塗了口紅。全哥利用這種生態魚開的餐館,以河裏的這種魚為主打菜。七八寸長的魚,筷子夾住魚頭,含在嘴上輕輕呡一口,那肉不帶一根刺就掉下來了,肉鮮嫩又香綿,是一道上好的佳餚。
  一次,一位年輕女子吃了後覺得挺不錯,問全哥:“這叫什麼魚?”全哥笨嘴笨舌,幹“嘿嘿”兩聲說不出個所以然。又有一次,一位青壯年男子吃了後讚不絕口,問全哥:“這叫什麼魚?”笨嘴笨舌的全哥又是“嘿嘿”兩聲搗不出個名堂。後來有人幫他取了個名叫“糟辣魚”,也還是門可羅雀。
  五一小長假回了一趟老家,全哥向我說起了他的慘澹生意,開業半年多了沒有起色,說我是有名的大作家,見多識廣,叫我給取個菜名。我一邊喝著他敬的酒,一邊瞭解情況。三杯酒下肚,興致大增,故作姿態地說:“全哥,筆墨伺候!”我瀟灑揮毫,誇張的寫了“美人魚”三個大字,還題了兩句:“美容美身美人魚,此生不食悔終生。”並送了他一句廣告語:“女人吃了美容,男人吃了壯陽。”
  國慶前,全哥的餐館改名為“美人魚餐館”,食客絡繹不絕,門庭若市。
  
◆下 蛋/任欣  
  虎子2歲8個月,長得虎頭虎腦,眼睛烏黑發亮,一笑,還有兩個小酒窩,非常招人喜愛。
  有一天虎子跟著爸爸媽媽回老家吃喜面,很是興奮,一路上嘀咕個不停。農村院落大、人又多,小朋友捉迷藏、做遊戲,熱鬧不已。虎子跟在小哥哥、小姐姐後面屁顛屁顛地跑著,還不時地給小夥伴分享自己的玩具和零食,一回生,二回熟麼。
  “瞧瞧,人家虎子不愧是城裏的孩子,見識就是多。”
  “看看,虎子既懂事又機靈,是個小神童。”
  “虎子真會說話。”“虎子是個小帥哥。”大夥眾星捧月,紛紛稱讚,院子裏有了歡聲笑語。
  喜宴在歡快的氣氛中開始了。按照農村風俗,上菜之前,要給每個客人上2個熟雞蛋。雞蛋上來後,舅媽提議讓虎子發,虎子高興的不得了。小手送得快,小嘴叫得甜。
  “虎子別忘了給舅媽。”一旁的大人提醒著。
  “不給。”虎子停了停,眼皮一眨一眨的,回答地很乾脆。
  “噢,虎子生氣了,一定是虎子不喜歡舅媽讓他幹活。”
  “不是,虎子是想最後給舅媽。”人們好奇地議論著。
  “虎子,快給舅媽雞蛋。”虎子發到舅媽身旁,有人立即喊道。
  虎子把手裏的雞蛋往舅媽胸前一伸,立即把小手揚起來,高喊“不給。”轉個眼花跑了。
  虎子繼續發著雞蛋,累得滿頭大汗,直到最後虎子也沒給舅媽雞蛋。大家不時地提醒虎子,虎子就是不動,舅媽尷尬極了。滿屋的人都看著虎子,虎子滿臉通紅,目不轉睛,突然像發現什麼似的,指著舅媽,大聲說:“不給,不給,就是不給。舅媽是屬雞的,她自己會下蛋。”說完就跑了,滿屋的人笑個不停,有的竟然笑出了眼淚。
  
◆瘋女人/楚奇  
  周圍都拆遷了。
  只剩下那座孤零零的小屋。
  最後期限。整個下午,她與人群僵持著。有人要來硬的,把她拉走,見她拿出剪刀,便住手了。有人蹲下抽起煙來,有人低聲說話,仿佛在覬覦什麼。
  斷水,斷電,雙倍的拆遷補償。
  談了三個月,逼了三個月,她都不說話。
  新實習的小記者聽到了消息,跑來給小屋拍了幾張照片,滿意的走了。
  找鄰居來勸,鄰居最後撂下一句話:“別太貪!”氣呼呼地去回信了。
  夜晚有醉鬼罵罵咧咧敲過她的門,揚言宰了她。好一陣,屋裏都沒有聲響,便走開了。人們晚飯上常說起她,瘋女人,貪心鬼,不知好歹,或者更難聽的話,咒罵著。
  遠處的水泥大廈神仙一般靜靜注視著這個中年女人。推土機靜默著,夜幕漸漸覆蓋了華北平原,人們看不清她的臉。突然,人群起了一陣騷動,領導來了。
  領導走上前去:“要相信我們,你有什麼要求都是可以提出的,總不能一直耗著。”半晌,她哭了起來,說上了拆遷以來的第一句話:“要真是拆了,失蹤三年的女兒就真回不來了。”
  【當代微篇小說作家協會主席蔡中鋒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