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西瓜(微篇小說28題)/熊燕君 等

◆買西瓜/熊燕君
  今天一大早,我正在書房裏看書,突然聽見樓下傳來賣西瓜的叫賣聲。我立馬帶著兒子下樓去買西瓜。
  精挑細選,我買了兩個不大不小的西瓜。八歲的兒子喜滋滋地抱著一個西瓜:“媽媽,我先上樓了!”
  幾分鐘後,我抱著另外一個西瓜向家裏走去。剛走到三樓,鄰居的門突然打開,女主人出現在我面前。我連忙扭過臉去,加快了腳步。
  去年暑假期間,我八歲的兒子和六歲的外甥經常在客廳裏亂跑亂動,踩得樓下客廳的房頂有響聲。為這件事,三樓的女主人差點跟我翻臉。每次見面,她都愛理不理的。我多次想跟她交流溝通,但她就是不給我機會,我也窩火。放棄了跟她溝通的念頭:愛咋著咋著。
  “你兒子上幾年級了,成績咋樣?這孩子真懂事!”我回頭一看,鄰居一臉燦爛的笑,不住地誇我兒子。
  我十分驚詫,她去年還經常在別人面前說我兒子沒有教養。這話不少人告訴我,我很生氣,但忍住了。咦,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咋誇起我兒子了?出於禮貌,我跟女主人聊了幾句,然後一頭霧水的上樓了。
  回到家裏,兒子正在看電視,卻沒看到那個西瓜。我問:“那個西瓜呢?”
  兒子盯著電視螢幕,頭也沒抬:“我送給三樓鄰居了!”“啥?你送給三樓鄰居了?”
  兒子回頭看看我:“是啊,樓下小明的奶奶昨天從鄉下來了。媽媽,你平時不是經常告訴我要尊敬老年人嗎?”
  
◆不治而愈/歐陽華麗  
  中山公園樹木婆娑,花卉飄香,尤其是前門開闊的場地,是廣場舞大媽娛樂的天然平臺。李阿姨原先是活躍分子,舞姿優美,風雨無阻,可最近都不去跳舞了。這天幾個好姐妹來到她家,說請了老師在教“鬼步舞”,讓她趕緊上廣場練舞去。她微蹙眉頭,揉著太陽穴說:“眼暈,身子重,不想動。”大家都有些奇怪,這眼暈是什麼毛病呢?不過見她狀態不佳,確比以前消瘦了些,便囑咐她好好休息,養好身子儘快加入隊伍。
  樓下超市開業大酬賓,既有腰鼓隊、軍樂隊的聽覺衝擊,又有各色彩球彩旗的視覺衝擊,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一處“特供商品專賣區”。一個個看熱鬧的大媽大爺仿佛中了魔法,前赴後繼地循路標所指方向奮勇前進。李阿姨看著那熱鬧場面,卻直嚷眼暈,重重地歎口氣買了幾樣菜蔬便打算回家。這讓李叔叔驚得咧開大嘴半天沒合上。這要放在往日,她還不得沖在最前頭認真比價格比品質,比質檢局工作人員還認真,然後大包小包地往家扛?真生病了?這眼暈是什麼病呢?
  週末,王大媽來串門。進門見李阿姨眼睛上搭著一塊白毛巾,懶懶地靠在床邊閉目靜養。她有些不解:”半個月前她跟我回以前住的社區看那幫老鄰居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李叔叔說:“醫院一溜檢查做下來,也沒查出啥問題,只說多休息。我正好問問你,她這眼暈就是上次回來後落下的毛病。你們遇到什麼事了?”王大媽仔細想了想:“沒什麼事啊!就是遇上了以前玩命追過你們女兒的張強。聽說成了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身價幾千萬!我們還笑她馬失前蹄,看走了眼,活活把一對鴛鴦給拆散了!不過這是過去式了,昨天新聞上說張強的公司由於發生了好幾起豆腐渣工程,他的公司已經被查封,他已經被逮捕……”
  話一落音,李阿姨把毛巾一把擼下來,眉眼立馬舒展開:“那小子!我就說憑我多年煉就的火眼金睛,還能看走眼?”
  眼暈的毛病不治而愈。
  
◆鄰 居/歐陽華麗  
  月鳳和大壯已經好了大半年了,兩個月前第一次跟他回老家,看到大壯家那三間東倒西歪的土磚房後扔下一句“啥時候推倒起了新房子再提結婚的事!”便掉頭而去。急得老母親落了淚,大壯紅了眼,他從小沒了父親,下麵還有兩個弟妹要上學,起新房子談何容易?
  也正應了天無絕人之處,第二天,好事便找上了門。他在縣裏承包工程的表哥來到他家:“你的事我都聽說了,婚姻大事可耽誤不得,我鎮裏有一套房子,早幾年就簡單裝修過了,夠你們一家子住。我們換房子。”大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這幾間泥磚房能抵得上鎮上的房?他和母親交換了一下眼神,表哥出了名的精明能幹,怎麼會看上我們這幾間土磚房?不會是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政策吧?聽說當年國道從李家灣通過時,有好幾戶人家有四五十萬的賠償……
  表哥像看透了他們的心思:“不要多想,我就是在城裏住煩了,空閒時想多在鄉下呆呆,空氣好,清靜。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找別人換,反正農村裏現在大把的空屋。”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誰會不願意,兩人很快就簽好了合同。
  大壯喜出望外,把家搬到了鎮上,月鳳也有了回心轉意的跡象。表哥很快把房子推倒,重新建好裝修一新,紅牆藍瓦,在小小的村子鶴立雞群。
  不久就是中秋佳節,大壯提著月餅回村看望三叔,卻看到表哥拎著大袋小袋進了隔壁三嬸家。三嬸一直在外地工作的兒子接待了他:“謝謝你啊,我聽我媽說,你這段時間對她很是關照。”
  “遠親不如近鄰,我就住在你家後面,鄰居互相關照是應該的啊!”
  一打聽,原來不久前三嬸的兒子從外地調回本縣當副縣長主管基建這一塊。
  
◆局長的手/劉延紅  
  早晨起床,局長剛要穿衣,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翼而飛了,光禿禿的手腕像兩個球棒。“我的手呢?”他大叫起來,“沒有手我怎麼端酒杯?怎麼拿筷子?中午的小笨雞、大甲魚怎麼能吃到嘴裏?”
  局長被送進醫院,醫生也束手無策,沒有傷口?病因在哪里?於是醫生像公安破案一樣開始調查……他們把局長參加大會小會和各種活動的錄影、行車記錄儀、單位監控、路邊監控全部調取出來,一本本觀看:
  昨天,局長剛從家裏出來,司機跑上前去拉開車門,局長坐好後司機又關上車門,到了單位局長下車還是司機開關的車門,局長沒有用自己的手。
  前天,局長剛到單位,辦公室主任急忙推開門,拉開轉椅讓他坐下,又給他刷好水杯沏了一杯綠茶,然後就整理報紙、檔、局長也沒用自己的手。
  大前天,秘書坐在電腦前劈裏啪啦的敲打鍵盤,給局長寫講話稿,局長躺在沙發上睡午覺,一直沒有用自己的手。
  上周去鄉里視察,走在鄉間的小路下起雨來,組織部長一手拿著局長的公事包一手給局長打著傘,沒讓局長淋濕一點雨,局長根本沒用自己的手。
  上個月,局長去鄉下看望年邁的父母,後勤部長提著水果放到老人面前,局長都沒用自己的手。
  一天兩天、一周兩周、一月兩月、一年兩年,局長走到那裏,無論做什麼事,始終都沒用過他的手……
  醫生拿來放大鏡、顯微鏡反復檢查,又給局長做了CT片、磁共振。
  最後診斷為:此手因長期不使用發生基因改變已經退化掉了。
  
◆短暫看護/劉延紅  
  兒子考上名牌大學後,單位的姐妹們都很羡慕,一起來找我說:“陸姐呀,你兒子真有出息,你幫我們看護孩子學習吧,把你的教育經驗傳授他們。”都是好姐們,兒子上學後我也閑著沒事,老公又在外地工作,盛情難卻就答應下來。
  三個孩子,一個初三生兩個高一生,我把他們分別安排在書桌、電腦桌和飯桌上寫作業。
  第一天,我發現他們每天都有大量不同版本的練習冊,休息時我拿出新買的水果給他們吃,跟他們說:“聯繫冊要選兩本典型的就行,每天要在晚11點睡覺,保持充足睡眠第二天上課才能集中精力聽講,因為老師在課堂上講的都是重點、都是精華。”
  第二天,我發現他們三個成立一個微信群,群裏發一個笑話三個人在不同房間笑著,休息時我又說:“上課時手機收到一條微信,你是不是總想看微信,這樣就影響聽課,最好不帶手機。”
  第三天,高一的兩個學生拿著月考的試卷重新做題,休息時我又說:“每次考試第一的只有一個,不能人人都爭第一,但你覺得自己夠努力就行。”我笑著問兩個高中生:“你夠努力嗎?”他倆也笑著回答說:“還不夠努力。”
  一個星期後,三個孩子都不來學習了。
  上班後我聽見隔壁辦公室一聲音說:“昨天下雨我去接孩子,都聯繫不上,他沒帶手機。”另一個說:“以前我兒子學習到12點,現在11點就睡覺了,這都給孩子灌輸什麼了。”第三個聲音說:“再也不能讓孩子跟她學了,她肯定沒將真正的東西教給孩子……”
  
◆記憶力/張鳳凱  
  在農村住了快半個世紀,我把家搬到城裏,剛開始挺不適應。
  有一天,我去逛公園,見有人坐在樹蔭下長椅上。我細看了兩眼,這人六十開外,頭髮花白,面龐削瘦,目光發呆,我覺得有些面熟。
  我猛然想起,這人是我們鄉的,原來當過鄉工業辦公室的會計、主任和鄉長,姓商。我本想裝作不認識,扭頭過去。可是,我還非常想知道他近境如何?好奇心驅使我轉身回來。
  我上前打招呼:“您是姓商嗎?”老頭兒怔怔地看著我。他身旁有個老太太陪護,答話說:“是啊,你咋知道的?你是……”我說:“我是靠山鄉的,四十年前我剛上班,在鎮辦紅磚廠當會計,老商在鄉工業辦當會計。”老太太說:“是啊,是啊!”我問:“老商怎麼不說話呢?”老太太說:“小腦萎縮,人有點傻,該忘不該忘的都忘了。”我暗自歎道:“當年是多麼精明的人啊,雙手會打算盤,去企業整事兒,無中生有……”
  我走到老商跟前,大聲說:“老商啊,認得我是誰嗎?”老商搖搖頭。我說:“我剛上班那年,臨近端午節,你帶人上紅磚廠查賬。查了三天,啥也沒查出來,你就說街上二瘸子賣的驢肉好吃。廠長叫我買了100塊錢驢肉,送到你家。你記得不?”老商搖搖頭。
  我又說:“過兩年,我調到鄉水泥廠當車間主任。那年開春,當上工業辦主任的你來廠子要水泥,說你家翻蓋房子。廠長批了30噸,讓我帶車給你送家去的。你老家的房子從地到頂從裏到外用的水泥都是從水泥廠要的,你記得不?”老商搖搖頭。
  我又說:“過了兩年,我調到鄉煤礦,你升任鄉長。你跟我說,讓我拿5萬塊錢去活動,想當縣長。當時,煤礦年年虧損,眼看要黃攤了,哪來的錢啊!沒辦法,我就花3分利給你借了5萬元。後來,煤礦黃了,清產核資,上級查賬,你拿錢的事露了。你差點兒沒‘進’去,不光還了本金和利息,鄉長的官也被擼了。”我還想往下說,只見老商圓睜怒目,口齒清晰地說:“曹大明!”
  對了,這不想起來了嗎?我是曹大明,當時是鄉煤礦礦長。
  
◆爭/湯強梅 
  甲乙雙方同時看中了路易威登限量版的L是V手提袋。
  甲說:”是我先看到的,這個得歸我”
  乙說:”沒門!是我先拿到手的,所以這個得歸我。”
  兩個人一時語言不合,相互間便開始你推我嚷地扭打起來了。
  店主一看這架勢,忙上前拉開兩位,好言相勸說:”二位貴客,來!都坐下喝喝茶,消消氣吧!
  我這裏剛好還有一款超豪華的限量版的LV手提袋,比這個還要精美,還要尊貴奢華呢,
  您二位,大可以一人買這款,另外一人買另一款啊,沒必要為了這個傷了大家和氣嘛!”
  ”那可不行,非得爭個輸贏不可。”
  甲漲紅了臉說。
  乙也不甘示弱地緊跟著說:”就是,非得爭個輸贏不可。”
  ”為啥?”老闆大惑不解問。
  ”為了另一款更加精美奢華的限量版LV手提袋啊!”
  甲乙雙方異口同聲地答。

◆陪 伴/夏克君  
  女孩和男孩還來不及舉辦一場像樣的婚禮,他們的雙胞胎兒子就迫不及待地呱呱落地,那年未婚先孕的她二十歲,他二十二歲。
  女人問:“老公,咱們的兒子起個啥名字好聽點,你拿個主意吧?”“就叫多多和點點吧。”男人不加思索地回答。
  就此,女人在家相夫教子,男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家四口日子過得其樂融融。可男人總感覺欠著女人什麼,或許是一場婚禮吧。男人看看女人說:“等我們的兒子長大一些再補辦一場隆重的婚禮吧”。女人說:“只要我們一家子平安,兒子聽話乖巧就足夠,婚禮只是一種形式罷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也許生活太過勿忙,日子過於緊迫,當初男人對女人許諾的婚禮仍沒實現,男人感到有些愧疚:“老婆,等我們兒子成家立業後,我帶你周遊世界,就可以去我們想去的地方看風景。”“老公,有你這份心,眼前處處是風景,就夠了!”
  前不久他們的兩個兒子在當地舉行婚禮。婚禮過後,男人心想趁著這個空閒帶著女人看下外面的世界。在他們還沒好好準備去周遊世界,他們的孫子誕生了。
  “媽,我們出去有點事,您幫忙看下孩子。”小兒媳婦說道。
  “媽,最近我們工作太忙,本想請個保姆的,可我又不太放心,所以請您帶帶孩子。”大兒媳婦說道。
  若干年後,老人慶倖在過兩年終於可以帶著老婆子周遊世界:“老婆子,等我們的孫子再長大些就可以做我們自己喜歡做的事了。”“老頭子,有你這份愛就知足了!”
  某天晚飯,老婆子看著大兒媳婦吃飯嘔嘔作吐的樣子,問:“大兒媳婦你怎麼啦?”“媽,我懷上二胎啦。”
  “啊!……”
  這年老婆子六十,老頭子六十二。
  
◆你猜不到的/林細偉  
  肖善才45歲時當上了縣一中的校長。妻子對他說:“當上校長,你滿足了吧?”肖校長奸滑說:“這不一定呢!”
  在全校班級德育操行考核中,李老師帶的班級名列第一,這個班無論在紀律表現方面或是參與社會活動實踐方面都表現出色,受到師生與社會的好評。肖校長對妻子說:“李老師這麼優秀可以評縣級先進了!”
  在全縣語文摸底考試中,黃老師所帶的兩個畢業班,成績優秀,不僅沒有不及格的,而且全縣幾個高分的學生都出於黃老師的班級。肖校長對妻子說:“黃老師如此優秀可以評縣級先進了!”
  學校舉辦公開課比賽,趙老師的課簡直達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他時兒作精闢的分折,時兒是視頻圖文的引證,師生互動,氣氛熱烈而融洽,老師交口稱讚。肖校長對妻子說:“趙老師是一匹駕馭課堂的駿馬,可以評縣級先進了。”
  年底,學校上報的縣級先進名單只有一個,既不是李老師,也不是黃老師,當然也不是趙老師,而是到校任教不到兩年的小陳老師。
  妻子不滿對肖校長說:“你不是說李、黃、趙都是合適的人選嗎?怎麼會推薦小陳老師呢?”肖校長說:“你猜不到的,她是陳副縣長的女兒!”
  
◆重點培養/朱克乾  
  我在局辦公室幹了幾年,除了正常的寫寫材料、局長講話稿外,業餘愛好寫小小說、詩歌,偶有在市內報紙和一些小刊物上發表。
  一天,局長把我叫到他辦公室親切地對我說:“小周啊,年輕人要求進步,寫東西的路子要拓寬,比如……”局長細細的給我講了很多。過後,我業餘創作的膽子更大了,把我知道的或聽說的素材通過藝術加工寫進小說裏。我寫了一篇《領導中大獎》,寫的是一位局長貪污受賄,以中大獎來掩蓋事實,在一個大刊物上發表了,高興地送到局長面前,顯示自己的本能。局長看了,臉上好像起了灰塵,臉皮緊繃繃的說:“寫得不錯,繼續努力。”
  我的進步是不是還不夠快,局長還不是十分的滿意?我繼續加勁的寫,而且還參加了小小說寫作培訓班,半年後,終有一篇小小說《局長老爺好辦事》在國家級刊物上發表了,內容也是鞭撻領導受賄的。這回我走路都像在蹦,拿給局長大人看了,局長訕笑著說:“進步不小啊,看來得重點培養,要不然埋沒了好人才啊。”
  過幾天,局長微笑著關心地對我說:“小周啊,你進步很快,是一塊培養後備幹部的好料,局裏開會研究,派你到基層鍛煉鍛煉,重點培養。”
  不久,我就被調整到了最偏遠的一個鄉鎮所當了副所長。
  
◆妻管嚴/張吉根  
  父親是咱村有名的“抓錢手”,也是有名的“妻管嚴”。
  記得我上中學的時候,父親長年奔波找錢,也似乎能找些錢,起碼除了對付我們幾兄妹的學習用度以外,每每還能有些余錢,大家都佩服父親是能幹的“抓錢手”,我也為能有這樣的好爸爸而無比自豪。
  然而有一次,我卻因此跟幾個比我大的孩子動起手來。結果自然是實力懸殊,我順理成章地敗下陣來。
  我找到爺爺哭著說:“大鵬他們罵爸爸是‘妻管嚴’, 說爸爸雖然能找錢,但卻常常身無分文,被家裏的‘母老虎’刮得乾乾淨淨。”我原想爺爺肯定會給我安慰,無奈爺爺卻只是沉重地撫著我的肩背,長長地歎了口粗氣。
  我又找到奶奶哭著說:“大鵬他們罵爸爸是‘妻管嚴’, 說爸爸雖然能找錢,但卻常常身無分文,被家裏的‘母老虎’刮得乾乾淨淨。”我原想奶奶肯定會顧及我的委屈,無奈奶奶也只是沉重地撫著我的肩背,長長地歎了口粗氣。
  我又找到媽媽哭著說:“大鵬他們罵爸爸是‘妻管嚴’, 說爸爸雖然能找錢,但卻常常身無分文,被家裏的‘母老虎’……”“啪”的一聲,我原想媽媽肯定會耐心給我解釋,沒想到卻是重重的一耳光。
  我哭著跑進屋裏,第一次不管不顧地蒙頭便睡。
  “我知道這事讓你們不好受,但你們清楚的,孩他爹一年到頭在外跑,孩子們找得著他要錢嗎?就憑他爹那一貫嚴肅的樣子,孩子們敢問他多要一分錢嗎?就憑我這點本事,若不是他爹想得周到,故意安排,我還能做得了這些主嗎?……”我從睡夢中醒來,剛好聽到了母親和爺爺奶奶的對話。  
◆最美孝子評選/姚文忠  
  大福村首屆最美孝子評選活動進入決賽階段。村長宣讀評選規則後,緊接著進入參選者陳述孝行的環節。
  第一個上臺的是孫家老大,全村唯一一個在外做官的人,老孫頭很為大兒子感到驕傲。“各位父老鄉親,說到孝順父母,我做得還很不夠。自古忠孝難兩全,單位工作太忙,實在是沒辦法。要說我有什麼突出的孝順行為,那就是在今年老父親過生日的時候,給父母在城裏買了一套房子,打算接他們過去住……”
  第二位上臺的是李家老二。李二靠收購本地農戶的農產品再外銷發家致富,因為要聯繫客戶,常年在外奔波。李二快人快語,竹筒倒豆子似地說道:“先借這個機會,給各們父老鄉親鞠上一躬,感謝大家多年來對我李二的支持和幫助。”鞠躬後,李二繼續說道,“咱爸咱媽可以說是全村最幸福的老人了。前年我給他們蓋了三層小樓,不是我吹那可不比城裏的別墅差。他們想啥,我都給他們買。每月按時給他們打錢,就和城裏人發工資一樣,而且打的錢和公務員有一拼。”
  最後一個上臺的是趙家老大。趙老大木訥,不善言辭,只說了一句話就回到座位上去了。
  投票開始了。參會的村民每個人拿起一粒紅豆,放入自己選定的最美孝子面前的盤子裏。結果,木訥的趙老大當選大福村首屆最美孝子。
  “我不會講話,也不懂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不管是颳風還是下雨,每天我都要回家陪兩位老人吃飯!”老孫頭和老李頭回味著趙老大講的那句話,向家走去。
  
◆開 會/楊安中  
  每次開會,我總是喜歡坐在個頭高的人背後,這樣,掏耳朵、玩手機、打瞌睡什麼的,局長他根本看不見。一開會,我就掏耳朵、玩手機,玩著玩著就打瞌睡,還不時的碰撞旁邊坐的人。會後,不知誰去反映,局長找我問:“老楊,據反映,你每次開會都在下面掏耳朵,掏完耳朵接著玩手機,玩著玩著就打瞌睡,還影響其他人,這樣不太好吧?”雖然有這回事,但我不敢承認,因為這是違反有關制度,是要受處罰的,我不想再讓年終獎金又比別人少。我說:“局長,我沒有。每次開會我都在認真聽,真的,不騙你。”
  後來又經常開會,局長在臺上信誓旦旦,口若懸河。我呢,我還是老樣子,還愛坐在個頭高的人背後,還是掏耳朵,還是玩手機,玩著玩著就打瞌睡……一次散會後,局長又找我問:“老楊,怎麼每次開會我總感覺沒見到你人?你是沒參加還是??……”我不敢如實說,只能圓著說:“局長,你沒見到我的時候,可能我去洗手間了; 我沒去洗手間的時候,可能你沒去注意我人在不在,這種情況是有的。”“那也不可能每次都有那麼巧啊!”局長說:“要麼,你就是沒參加。”“我有參加啊,局長。真的,不騙你。”“那好,我問你。”局長問:“上周五那天的會我主要講了幾點?你說來聽聽。”“三點。”“第一點主要講什麼?”“上班紀律。”“第二點呢?”“生活作風。”我接下去說:“第三點是增收節支。”
  我之所以回答得那麼流利和準確,那是因為每次開會,局長強調的都是這幾點。
  
◆養 老/王霞 
  一大早老賈老倆口收拾好生活用品,坐在客廳裏等兒子來接。兒子當科長工作忙,兒媳成天忙著打麻將,不願照顧他老倆,老賈他們只好打算去養老院了。今天說好先去體驗一下。
  剛去感覺還挺新鮮就住下了。在裏面住了兩個月後。老倆口感覺養老院生活太單調。想吃的吃不到。老朋友見不到,兒子又來的少,想來想去還是家裏好,就打了個車回家了。
  半年後兒子升職當了局長,更沒空照顧他老倆,只好又被送了進來,這次雖然兒子來養老院的少。但市委大院裏的人隔三差五常來看他們,有的知道老賈好來兩口。就給他捎瓶酒陪他喝兩口。老賈也感覺還不錯。就這樣又住了一段,後來老兩口感覺住的房子有些潮濕,想換一間,但院裏說沒房換了。老倆口怕得風濕病,所以只好出院又回家了。
  年底兒子提了付市長工作更忙了,常常不在家。媳婦成天也不著家。老兩口無奈只好三進了養老院。一進院就感覺和以前不一樣了。院長張口閉口說:“賈市長交代過了,一定要把你老倆照顧好,讓你們在這裏住的高興。”院裏還專門給老賈倆口調到了東頭的房間。不僅朝陽還暖和,老倆口很滿意。每天還經常有人來陪他們聊天,更多的是順便托他兒子辦事。有時還帶些家裏做的好吃的。院裏對他們的服務品質也提高了。
  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不知道為什麼老倆口又回到了剛進來時的生活。先是藉口調整房子,老賈他們又調回了西頭的房子。老朋友們也都好久不來看他們了。他拿起電話給對門的老夥伴打電話:“老夥計,在家忙什麼呢?你可好久沒給我送你們做小豆腐吃了,今天來玩吧。我這還有你上次帶的那瓶好酒,咱哥倆幹了它。”可對方卻說:“最近家裏忙啊,等有時間再去。”說完掛了電話。
  老賈很鬱悶,幾次給兒子打電話都是“無法接通”。這天老倆實在忍不住了,就打的想回家去看看,坐在車上和司機聊天才知道最近市里抓了個大“老虎”,姓賈,已被抓起來了。
  
◆最想要的禮物/田茂會  
  女兒兩歲時,我問她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女兒拖著稚嫩的聲音不假思索地笑著告訴我,說她想要一個超大超大的蛋糕。
  女兒十五歲時,我問她想要什麼禮物。女兒歪著頭想了想,說她想要一把電子琴。
  女兒二十五歲時,我問她想要什麼禮物。女兒吐著舌頭,說我如果有多餘的錢的話,就拿點錢給她買輛車。她說有了車,我們全家就可以經常出去兜風遊玩了。
  女兒含著金湯匙長大,是我的掌上明珠,雖任性但很乖巧,從沒讓我操太多的心,大學畢業後順順利利的考上了公務員。
  時間真快,一晃女兒後天就三十五了,當我問她想要什麼禮物,我以為女兒會像以前一樣讓我為她買這買那時,沒想到她望著我說,媽,我都三十五了,以後就不要再給我買什麼生日禮物了。
  我一愣,笑著問她是不是嫌棄媽媽給的生日禮物不夠分量。女兒連連搖頭。我說既然不是,那媽就得送。
  見我如此堅持,女兒只好說行行行。我告訴她今年的生日禮物就送玫瑰金的項鏈。女兒說,媽,我的項鏈已經夠多的,你就別送了吧!
  見女兒拒絕,我佯裝生氣,問她是不是又開始嫌棄了。女兒見我唬著臉,摟著我的脖子說,媽,您別生氣了好不好?其實,我最想要的生日禮物就是您健康的身體……
  看到女兒如此的懂事,我的眼睛潮濕了。
  
◆恨/劉雲  
  娘病重住院,她知道後,像沒事一般,依然照常去上自己的班,不管不問,她的親娘就如世上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外人。
  過不幾日,娘病逝,她做為兒女該是去送葬的,接到通知的她在家裏躊躇不決,夫說你這次一定要去,不然外人要議論你的,畢竟是你親娘。她說:“一個拋棄她閨女的親娘,我恨她。”
  夫好說歹說,總算把她說動了,陪她一起去,夫說:“病中你沒看她,她走了,你就多買些鞭炮燒紙之類的吧。”她不依。
  一向大腳大手花錢的她,居然只買了一個幾十元的小禮花,夫搖頭,由她去了。
  大廳裏,她的其他姊妹都在那裏嚶嚶地哭,一個個眼睛都紅腫紅腫的。見她來了,哭聲更大,分貝增高。大姐邊哭邊數落:“娘啊,你臨死時一直嚷著的六妹來了,這下你該瞑目了吧”
  “什麼,她臨死時一直嚷著我?”她不相信的望著這群哭哭啼啼的她的兄妹。
  “娘在病床上老流淚,睜著大眼睛一直盼你來,因為她最愛最牽掛的是你。把你送人是因為你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家裏沒錢治療,才忍痛割愛的。”她的小妹妹告訴她。
  望著這位永遠不會再醒來的她的親娘,她放聲大哭,淚如決堤的洪,多年的不解、怨恨,都隨著淚和哭聲發洩。
  “娘啊,姊妹八九個,你單單把我送人啊,原來事出有因,我一直認為你壓根兒不愛我,最嫌棄我……”
  
◆優 先/姚彪  
  眼看就要過年,我也隨著返鄉的大軍乘坐火車從廣東回貴陽。
  正值春運期間,廣州火車站比我想像的還要擁擠,可謂人山人海,比肩接踵。
  也許是大家都著急回家吧,進站口的佇列不是很整齊,插隊的不少。我沒有能擠上去,排在了佇列的最後。
  站口,一個個地進站,一個個地安檢,時間過得很慢。
  就在這時,站口的一個小女孩遲遲不肯進站,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由於耽擱了不少時間,後面的人一臉不悅,也包括我。
  排隊的人們開始埋怨起來,聲音像蜜蜂歸巢一樣,女孩的母親不用想也知道大家在說她,她無奈沖小女孩大聲吼道:“這孩子,是怎麼了!”
  小女孩不說話,指著進站口旁邊立著的一塊藍色牌子,眼神穿過雜亂的人群落在我身上。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走到我面前,扶著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佇列最前面。
  我用餘光看著站口旁邊的牌子,上面工整地寫著:殘疾人優先。
  
◆誰當新國王/何家斌  
  老國王有三個兒子,從小,他就要求兒子們飽讀史書 ……
  一日,老國王把三個兒子召來:我老了,現在你們每個人都有能力治理國家了,誰當新國王暫不定,你們誰認為自己有能力當新國王就自個兒先報個名吧,給你們四天時間慢慢考慮。
  第二天,大王子來到王宮:父王,兒願當新國王!
  老國王笑笑:知道了,退下吧。
  第三天,二王子來到王宮:父王,兒願當新國王!
  老國王笑笑:知道了,退下吧。
  第四天,老國王在王宮邊批奏摺邊等待 ……
  第五天,老國王仍在王宮裏等待,眼看天色已晚,四天期限馬上就到,可是仍不見三王子的身影。老國王很納悶,於是吩咐人把三王子召來,他想弄明白三王子為何不報名,難道他不想當新國王嗎?
  老國王問垂手而立的三王子:為何不報名當新國王?
  三王子稟告父王,原因有二:其一,我年齡小,資歷淺,為國家做的貢獻沒有兩位王兄大。其二,兩位王兄都很優秀,而王位只有一個。父王手心手背都是肉。並非兒不想為國家效力,兒實為父王著想,怕父王左右為難,兒心甘情願退出新王位的競爭,父王的為難可減去一半 ……
  過了幾天,老國王又把三個兒子召來,讓他們各自畫一幅畫,並提示這幅畫將決定新王位的繼承。一個小時後,三位王子把畫好的畫呈送到老國王面前。
  大王子畫得是一把閃閃發光的寶劍。不言而喻,他在告訴父王自己為守彊固土立下赫赫戰功!
  二王子畫得是一把結結實實的算盤。顯而易見他在提醒父王自己為國庫充盈做了巨大的貢獻。
  三王子畫得是一幅《孔融讓梨》的人物畫。老國王不解:你這幅畫是什麼意思呢?
  三王子答:兒五歲就熟記《孔融讓梨》的故事,那時兒就立下誓言,一輩子做個孔融那樣的人 ……
  老國王聽了點點頭。
  三天後,老國王宣佈:王位傳給三王子!
  國舅不解,私下問國王:為何傳位三王子?
  老國王撚著鬍鬚說:現在是太平盛世,講究以德治國。在利益面前,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品德高下!
    
◆脫口而出/曹衛 
  某君基層工作十多年,一直在科員位置駐足不前,常不甘心,越來越多在家談論單位的人事調整,某妻知悉某君心事,常寬慰某君“放心,下回肯定有你。”
  一日在家晚飯時,某君忽然想起一事,隨口說了句:“聽說我們單位有五六名同志昨天下午被紀委喊去談話了。”
  某妻脫口而出:“放心,下回肯定有你。”
  … … …
  
◆校長被免職/王衛恒 
  校長被紀委帶走了。剛上班就傳遍了辦公室。老師們議論紛紛。
  李老師說:“聽說有人舉報了校長,不知這回是不是真的?三年前,也有人舉報過,但沒過三天校長就回來了,什麼事也沒有。”
  黃老師說:“這回肯定是真的!我們的辦公用品,還有各班的清掃工具都是在指定的雜貨店買的。有一次我看見校長跟店老闆在一起,很親密。”
  張老師說:“我們每學期給學生訂的教輔書死貴死貴的吧。可是據書商透露,校長把書價壓得很低,幾乎沒多少錢賺。這話裏有話呀。你想想,每年兩個學期,每個學期每個學科訂一本,九個學科就是九本,兩個學期就是十八本,學校有三千多學生。三千多乘以十八等於五萬四千多本,每本回扣一元就是五萬四千多,每本回扣兩元就是十萬多……哎呀,我的媽呀!這都多少年了。你們說有不有問題?大著呢!”
  劉老師說:“還有補課費呢。我們班主任收了學生的補課費都是直接交給校長的,連收據都沒有。雖然給老師們發了些,但肯定沒發完。沒發完的哪去了?是得好好查查。”
  ……
  第三天,教育局的領導來了,校長卻沒有回來。他們一來就召開全體教師會。教育局的領導宣佈,免去校長的職務。老師們怎麼也沒想到,校長被免職的原因是學生家長聯名舉報我們學校違規補課。省教育廳有明文規定,禁止學校在雙休日和寒暑假期間以各種形式組織學生集體補課。
  剛走出會議室,就聽見有老師發牢騷:“不補課,我們的收入就少了好多……”
  
◆老媽怎麼了/侯淑玉  
  娘家離我家不遠,只有十幾裏地而已,所以常回家。
  那天下午我來看老媽。陪老媽聊了大約一個小時,我起身說“媽,我回去了。”因為朋友約好我要逛商場呢。話音還沒落地,
  “嘩啦”老媽就把茶几上裝瓜子的盒子碰撒了一地。
  “瞅我這笨手笨腳的……”老媽紅著臉不好意地看了我一眼。
  “沒事。”我放下手裏拎著的包,走進廚房,拿出笤帚簸箕,用笤帚一下一下把灑落在地板上的瓜子掃起來,撮進簸箕裏,倒進垃圾桶。放回笤帚簸箕,洗了手,重新拿起包,這麼一折騰,十幾分鐘就過去了。
  又一日,我回娘家。“媽,我回去了。”
  待了大約四十分鐘,我就起身了。因為今天和朋友約好一起看電影呢。
  “啪”一杯水從老媽手裏滑落在地,水和玻璃碴弄了一屋地。
  “看我這手……”老媽不好意地看了我一眼。
  “沒事。沒紮著您吧?”
  “沒有。”老媽紅著臉有些難為情似的。
  我走進廚房拿起笤帚簸箕,用笤帚一點一點掃淨碎玻璃碴子,之後又到衛生間抄起墩布,一下一下把地板上的水擦幹。這麼一折騰,就是二十多分鐘。
  又一日,我到老媽家,約麼半個小時的樣子,我接到牌友的電話,說,三缺一。我放下電話“媽,我得走了。”我剛起身,還沒拎起包,茶几上的茶壺就滑落在了老媽的腿上了。
  “媽,燙著沒有?”我慌忙跑到衛生間扯起一條濕毛巾就往老媽腿上捂。
  “唉–瞧我笨的……”老媽歎著氣。臉色有些微微的紅。
  還好,茶壺裏的水,不太熱,因為是早上沏的,已經過去了一個多鐘頭了。
  我扶起老媽走進衛生間,把老媽濕了的褲子換下來,用毛巾沾著溫水一點點把老媽腿上的茶漬擦乾淨,之後到裏屋在老媽的衣櫃裏找出乾淨的褲子幫老媽穿好。之後,扶老媽重新坐在沙發上。
  我進廚房,拎笤帚抄簸箕,掃地下的茶壺碎片,之後,再用墩布一下一下把地板上的茶水擦幹。放回墩布洗了手走出衛生間,我一抬眼,老媽正笑眯眯地瞅著我呢。
  
◆遲 到/勾琴蘭  
  小雅又遲到了,作為一年級的班主任,我已經三令五申在班級群中強調每天的上學放學時間,可小雅依然每天遲到,這讓我頭痛不已。
  “小雅,今天怎麼又遲到了呢?”
  “今天奶奶送我來的時候腳痛,我們走得很慢所以遲到了”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我,十分惹人憐惜。
  “家裏沒有別的人了嗎?”
  “今天家裏只有我和奶奶。”
  第二天,最後一個來到教室的又是小雅。
  “小雅,今天奶奶的腳還疼嗎?”
  “今天早上爸爸本來要送我的,剛出家門口他又被電話叫走了,還是奶奶送我來的。”
  “媽媽呢?”
  “……”孩子低著頭什麼也不說。
  第三天孩子又遲到了,我決定約談家長。給她父母打電話,媽媽說:“工作剛被調度到上海,來不了。”爸爸說:“今天有個重要的客戶已經約好了,來不了。”我很無奈地把約談時間改在第四天下午。
  到了第四天早上,我去門衛取點東西。遠遠地看見小雅站在門口外,好像在向外張望什麼。我走過去輕輕地喊:“小雅,你在看什麼呢?”
  小雅楞住了,紅著臉對我說:“老師,對不起!我不應該對您撒謊,我奶奶的腳疼是真的,爸爸很忙也是真的,但是我遲到是因為我每天等奶奶把我送到門口離開後,我都會在這裏等一下媽媽。”
  “小雅為什麼要在這裏等媽媽呢?”我很疑惑。
  “因為爸爸媽媽離婚了,我在電話裏告訴過媽媽我上小學了,她告訴我她休息的時候就會到學校來看我。還會在週末帶我出去玩,可是媽媽還沒有來,我都快不認識她了。”
  我忍住淚花,輕輕把小雅攬進懷裏……
  心裏突然像被針刺了一般,很疼很疼!忍到課間,我給冷戰半個月的老公打去電話,“老公,我接受你的道歉,咱和好吧,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一起陪著兒子長大……”
  
◆欺虎去/畢增堂  
  我在路邊支著下巴昏昏欲睡,一陣嘁嘁喳喳地叫的聲音,猶如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響起。睜開眼睛,見大路上無數的狗,頭尾相接向遠處奔去。
  奇怪,這些毛色各異大小不等的狗,我居然看得清它們的表情。它們有的嚴肅、有的興奮、有的冷漠。再細細一看看,我居然認識其中不少的狗臉。有的是領導、有的是同事、有的是朋友、有的是親戚。它們中有狗向我招喚:同去同去!奇怪,它們怎麼連阿Q先生的話都學會了?
  正納悶,聽到有狗喊我:“走,歁虎去!”
  我回身,見壟斷著全鄉生豬市場的曹老闆興致勃勃地伸著猩紅的長舌跟我說話。它一身黃色狗皮西裝,脖子上還套著一根綜色的狼皮領帶。
  我驚詫地問:“你怎麼變成狗了?”
  “你瞧瞧你又是什麼東西?”曹老闆鄙夷地斜視著我說。
  我下意識地一低頭,見自己渾身上下一身斑斑駁駁的灰毛,比曹老闆不知要醜多少倍。
  我–也變成了一條狗。我愕然!
  “欺什麼虎?”我問。
  “今早有一只老虎落在了平陽,大家要去歁它呢!”曹老闆興致勃勃地說。
  “老虎是我們的大王,能欺嗎?”我有點膽顫。
  “它離開了森林,什麼都不是了。”曹老闆不以為然地說,“它平日裏作威作福,我們受夠了它的氣。它現在落在了平陽,天大的本事也使不開,我們正好出一口惡氣!”
  “我不去,各過各的日子,欺人家幹嘛?”
  “你呀,連這點狗情世故都不懂。”曹老闆有點恨鐵不成鋼:“個個都去,你不去,你怎麼溶入狗界?狗們會罵你連人都不如,把你當作漢奸驅逐出狗界!”
  “我怕……”
  “怕什麼?現在是狗的世界!你跟跟風,看看熱鬧,和狗民保持一致,聽狗頭的話,保險過得平平安安。”曹老闆老謀深算地說。
  我無語了,只好起身,抖了抖毛,匯入了狗頭攢動、狗聲鼎沸的欺虎洪流中。
  一激靈,我醒了。趕緊揪揪耳朵按按鼻子,又上下看看跺跺腳,耳朵沒有變成狗耳朵鼻子沒有變成狗鼻子渾身沒有長毛,腿也沒有變成狗腿子。一切還是原來的我,還沒有變成夢中的狗。夢境和現實,究竟隔著幾層紙呢?我不禁冷汗汵汵。有所思才會有所夢,我是不是平時狗事想得太多?我一個堂堂的村小組長坐在路邊打磕睡,原本是要等曹老闆來,拉上一群老實巴交的村民,上訪栽贓告倒現任村主任。
  曹老闆要當下一屆的村主任。他答應事成之後,讓我任文書,當他的私人軍師。
  
◆鎖頭看家/邱立新 
  傍晚的火燒雲漸漸暗下去時,秀芝才薅完最後一壟苞米芽回家。剛上村大道,一輛車從後面開過斜停在前面,大林肥肥的腦袋從搖下的車窗裏鑽出來。自打秀芝丈夫春滿年後進城打工,大林瞄秀芝的眼神就讓秀芝心發緊。
  大林早年承包山那邊的山,開了採石場,每天用轟隆隆的貨車往外拉石頭,壓得村路受苦窮人樣坑窪不平。可大林不窮啊,他脖上的金鏈子手指一樣粗,有時還帶時髦女人在村裏逛。
  “秀芝,上來吧。”大林說。“我走走。”秀芝扭頭。在這不是鎖頭看家,就是婦女老人留守的小村,早有人說秀芝的風涼話了。
  大林下車遞過一盒大櫻桃:“拿著,給你買的。”秀芝用手推,大林順勢攥住她的手。遠處,本家五嫂正向這裏張望,大林說:“不拿上不鬆手!”秀芝只得拿上快步回家。
  夜裏,院門被拍得咚咚響,秀芝不開門,她知道是誰。白天,大林在身後說,夜裏來給她講科學種田方法。可這麼多年,誰見大林下過田呢?
  幾天後的晚上,院門又被拍得咚咚響,秀芝還不開,來人跳進院,秀芝的心抽緊了。
  “秀芝,是我,開門。”秀芝下地打開房門。
  春滿拎著四盒大櫻桃,攜著夜涼風進屋。那風,一下吹開秀芝抽得緊緊的心。
  “咋買這麼貴的大櫻桃!”
  “城裏時興吃這個,叫車厘子。”
  “那也不該買四盒呀。”
  “兩盒給大林。”
  ……
  第二天,太陽剛一露頭,就照見大林家院牆上兩盒深紅的大櫻桃,也照見出山路口,秀芝抱孩子跟著春滿,去城裏打工的背影。
  從此,這隱在山裏的小村,又多了一扇鎖頭看家的門。
  
◆史小倩/山立 
  老太太下臺階,不小心閃了腰。
  老人疼痛難忍,半坐在地上半天起不來。這時對面一位美貌的姑娘急匆趕到,立刻蹲下把老人小心摻扶到人行道旁邊的長凳子上休息,先好言安撫,順手又梳理了一下老人淩亂的頭髮。接著又按摩老人的腰。
  老人感激的看著她,一時竟說不出一句話。在這當口,老人的兒子兒媳飛奔而來。先責怪老娘不小心,再以審問的口吻讓姑娘講請當時情況。兒子還算通情達理,尋問過後也沒有再為難姑娘。
  末了,姑娘要走,突然兒媳婦非要硬生生地叫她留下姓名、電話和單位地址,姑娘無奈只好說她叫史小倩在”說聊齋“編輯部工作。
  這一幕恰好被一路過的報社記者拍到。不久這類好人好事的報導都指向了這位叫史小倩的姑娘。
  尤其史小倩俯身給一位休克的大爺用嘴吸痰的照片更是感動了無數市民。這裏面不乏賴上她的,好歹姑娘和顏悅色,再難纏的事情都被一、一化解。許多市民紛紛在網路上為她點贊、留言、效仿。全市人民的精神面貌有了極大地提高。
  這件事很快引起了市委領導的高度重視,決定在公共道德退化的當今,樹立史小倩的公眾形象,欲打造成本市一張靚麗的片名,有著深遠而非凡的意義。
  不過從各方面回饋的情況看,卻頗為蹊蹺。
  首先,”說聊齋“己經停刊,手機己停機;其次,原單位查無此人。而全市叫史小倩而又符合條件的女姓有三十人之多,卻沒有一個能和她對上號的。
  市長在電話中對報社領導說:”是不是見鬼了,你們工作是怎麼做的?“
  面對領導責問,下麵的工作人員也很納悶。他們再次尋訪原“說聊齋“的主編。
  得到的最後答復是:“小倩是聊齋故事裏的人物,姓聶,不姓史。不信可以翻開書去問問蒲松齡先生。”
  一位記者忽拍腦門:”哎呀!女鬼呀!,史小倩,不就是’死’小倩嘛。這個社會怎麼了?“
  無奈之下市領導讓公安局動用刑貞手段調查,事情終於水落石出。原來某大學人文學院的大四學生為了喚醒公眾的道德意識,自編自排自演了一幕幕精彩的街頭“情景劇”。
  主要演員由大學生和部分教師扮演。沒想到逼真純補的情節,影響和感染了廣大市民,喚起了大家的公共道德意識,比宣傳說教更能打動人心。
  市領導握著那位扮演史小倩的女學生的手幽默地說:這個社會是不是應該呼喚更多的“小倩”同學嘛。小倩笑了起來,笑容若春風撲面。
  
◆不一樣的彩禮/鐘業榮
  剛吃完晚餐,媽媽就把正在餐廳忙著收拾碗筷的女兒叫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手把手的教女兒怎麼向男方要彩禮。
  “你兩個姐姐結婚的彩禮都是我教她們向男方要的,她們一個嫁到廣東,一個嫁到廣西,現在你也要嫁人了,要彩禮聽媽的沒錯,你看你姐她們現在多幸福啊!”媽媽認真的對小女兒說。講一件屈一指,講一件屈一指,左手五個手指屈了一遍又一遍,女兒皺了皺眉頭,不耐煩的說:“媽,我知道了,在我心裏這個彩禮才最重要。”
  媽媽疑惑的說:“女兒,是什麼?寶馬?賓士?複式樓?”“保密。”女兒說完站起身準備離開。媽媽看到女兒要走,伸手把女兒拉著又坐回會了沙發。“你這丫頭騙子,跟我還保密,不說清還想走。”媽媽一臉不高興的說。
  “媽,好、好、好,我說。你腰不好,爸頸椎有老傷,為了我們三姐妹你們操勞了一生,也該享福了,你們健康幸福才是我們三姐妹最大的幸福。我也馬上要嫁人了,雖然我嫁在城北,離家不遠,但以後不能天天陪在你和爸身邊,給你們做家務,所以我聘請了一位家政阿姨,從下個月起由她代我們三姐妹為你們做家務,這也是我和老公向你們孝敬的彩禮,有時間我也會常回來的。”女兒強忍著淚水對媽媽說。
  聽完女兒說的話,媽媽早已熱淚盈眶,伸手把女兒抱在了懷裏。
  
◆你就是特困戶/楊安中  
  大清早的,村長走到狗子家:“狗子啊,市扶貧辦今天有人要來咱村落實特困戶名額,中午的飯安排他們在你家吃,就這麼定。”“好的,我現在就去準備。”於是,狗子殺魚殺雞又殺羊……忙了大半天,素和葷擺了一大桌,琳琅滿目的。大家吃過後,都走了,村長還沒走。狗子問:“村長,他們吃得都還滿意吧?”“不滿意。”“啊?!吃這樣還不滿意??村長說:“這樣吃那肯定是不行的。”
  又是一個大清早,村長走到痞子家:“痞子啊,市扶貧辦今天有人要來咱村落實特困戶名額,中午的飯安排他們在你家吃,就這麼定。”“好的,我現在就去準備。”於是,痞子殺魚殺雞又殺羊,還加了紅燒豬蹄和排骨各一個,忙了大半天,素和葷擺滿一大桌,琳琅滿目的。大家吃過後,都走了,村長還沒走,痞子問:“村長,他們吃得都還滿意吧?”“不滿意。”“啊?!吃這樣還不滿意??”“村長說:“這樣吃那肯定是不行的。”
  還是又一個大清早,村長走到我家:“禿子啊,市扶貧辦今天有人要來咱村落實特困戶名額,中午的飯安排他們在你家吃,就這麼定。”“好的。”其實,我早有安排,不殺魚殺雞殺羊什麼的,我就炒了青菜、蘿蔔各一盤,還有一小碟自製的辣椒豆豉醬。大家吃過後,都走了,村長還沒走。我問:“村長,他們吃得都還滿意吧?!”“滿意。”“真的?”“真的。吃了那麼多家的飯就吃到你這家特困飯。他們說,你就是特困戶。”
  
◆電話響了/徐剛 
  一陣熟悉的音樂響起,果然電話響了,她連忙接起電話。梅姨說得一點不錯。
  他隱身在社區粗壯的梧桐樹後,清楚地掌握了她的行蹤,而她卻毫無知覺,依然開心地打著電話,小心地躲避著擁擠的人流,朝公園走去。
  她不是別人,是他的母親。
  52歲的母親來城市幫著他看孩子已經三年。孩子小離不開,上千公里的路途也讓人怵頭,母親也只能春節回趟老家,看望看望守著三間老屋的老伴。平時母親話不多,也許怕影響別人,不忙了就一個人在房間發發呆。反正不愁吃不愁穿的,他覺得很正常。
  昨天下午他下班正要進門,對門的梅姨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給他使了個眼色,被神神秘秘地叫到她家。
  梅姨說,都是鄰居,有什麼情況不告訴你覺得好像對不起你。你得注意一下你媽,我發現她總是打電話,打起來時間還很長。不和老伴在一起難免悶得慌,在這複雜的大城市裏要出點事可難看了。
  他覺得母親不是這樣的人,可梅姨也是好心,讓他不由得犯起嘀咕。
  晚上老婆對他也沒有好臉色,摔摔打打,指桑罵槐,顯然也與梅姨有關,讓他不由更加煩躁。
  今天下午下班後,他沒有和老婆一塊看孩子,而是對母親進行了跟蹤。
  待母親過去後,他急匆匆去了移動公司,一查什麼都清楚了。
  待長長的通話記錄打出來,他眼裏突然有什麼東西在湧動,因為這個打的時間長的電話號碼,現在都快陌生了,這是老家父親的電話。
  【中國作協會員蔡中鋒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