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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共醉銀瓶湖/鄭那君

鄭那君

一湖秋水共看長天,一眼繁華因你錦瑟。

來不及設防,雙腳剛靠近銀瓶湖,我不中用的魂魄就心甘情願地被吸了進去。天空、流雲、山巒、湖泊,星星、月亮、夕陽、晚霞……世間萬物似乎也跟著我一樣,心甘情願地被吸進瓶子裡。心生迷離那會,突然記起《西遊記》裡,有個小瓶子可以把萬千世界全部收進瓶裡的本事,就連能上天下地本領高強的孫悟空也逃不了。當然,自願與被迫素來是兩碼事,就如此刻的我完全沒有不安與慌亂,反倒有安靜地看一朵雲在湖面飄過的閒適,雲漾湖光魚戲影的歡騰畫面也令我心生柔軟,湖面悄行的孤舟和那片織在秋水間的湖光,更是在我的心底劃過遐思無數……

不得不承認,湖光是一種絕美,有著生命與詩情的絢爛。特別是在晚秋與初冬交替的時節,在山影送斜輝,波光迎素月的這一會。這一刻,白雲降綴,水色湛藍,黛翠的山靜穆在遼遠的天空下,近中遠三景起伏跌宕又虛實相生;這一刻,澄波千傾,一碧如鑒,湖面騰起的碧紗煙縷千般嫋娜又虛幻全無;這一刻,銀魚躍水面,波光起漣漪,泊在湖中的瓶狀小島,虛虛實實,恍若夢幻……此時此刻,一碧湖水,一片銀光,一葉扁舟,一抹山黛,萬般旖旎,即使能用筆墨勾畫其外形輪廓,也會感歎難以用筆墨窮盡其妙。真的很難說好,是悠遠的山色締造了銀瓶湖,還是銀瓶湖把靜美洩露給了疊嶂的山巒?直覺告訴我,這絕不僅僅是一個長得像瓶子的湖,這裡更應該藏著一個把湖裝進瓶子裡的故事。不瞞說,此刻我有了窺探的欲望。

最初受“銀瓶湖”吸引,是在剛聽到名字那會。這不單因為這名字美,還因為生於長於世界陶瓷之都的我對瓶子素來情有獨鍾。記憶中,瓷都人是從來不缺智慧的,早在新石器時代就有印紋陶的製作,一團不起眼的泥巴,經過一揉一捏,就可幻化出實用的瓶瓶罐罐來。唐末五代起,德化的制瓷業猶如一幅打開的長卷,青釉瓶、白釉瓶、紅釉瓶、梅瓶、葫蘆瓶、蟠龍瓶……時間的軸每轉一次,瓷瓶的顏色、造型和質地就多一次華麗地蛻變。在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裡,我的心思全部被家裡那尊瓷塑觀音手中的玉淨瓶所迷。我不知道,裝在裡面的那個被母親喚作是仙脂露的水,為什麼老是滴不盡?為什麼每逢重要考試,或者身體有癢時,母親總會燃香禱告,要我向觀音跪求它瓶裡的仙露?而事情往往就真的向著母親的心願方向走。這些,甚是讓小小年紀的我,堅信每個瓶子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魔力。如同此刻的我,百般堅信一片湖就是一處秘境,這個被大山餵養的銀瓶湖一定藏著漸近生命本源的東西。

山繞平湖波撼城,湖光倒影浸山青。正當我沉醉在銀瓶湖這幅曠世水墨,也試圖打開銀瓶湖深藏的故事時,一文友指著湖對面的三座山峰問我,那像不像一把在倒水的壺?看,中間就是傾倒的壺身,右邊的小山頭是壺柄,左邊的小山頭是壺嘴,這一湖碧水就是從那壺裡倒出來的……

這一湖碧水就是從那壺裡倒出來的?不,我覺得它倒出來的不是水,是酒,是生命源頭的瓊漿玉液!
此刻,我甚是懷疑,銀瓶湖裡裝的是酒不是水!是水,一個名不經傳的湖怎麼裝得下遼遠的山野之心?是水,咋讓天空的星月都齊刷刷地醉了?是水,湖裡歡騰的魚蝦和林裡啁啾的山鳥咋都忘了夜眠的時間已到?是水,那位扛著相機想把美景照單全收的文友,咋腳步踉蹌爬上爬下的,全然不顧月色已染了涼意……

是的,在山水間接受一湖酒餵養的我們全然不覺月色已染了涼意,也沒有人想到被群山環環抱住的銀瓶湖裡裝的是酒。更無人猜到,這樣的夜晚,一個銀瓶湖已經概括了天地的所有——生命之魂。